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东说念主在三伏天
\n文/王治刚
\n怕冷的东说念主大皆也怕热,我便是这样。对温度太敏锐,冬天冻得骨头疼,到了三伏天,又被暑气追着跑,日子像浸在蒸笼里。
\n刚入伏,那热是一忽儿扑过来的。柏油路晒得软软的,凉鞋踩上去,鞋底像要粘在上头,抬脚时能听见细细的“滋啦”声。头几天还没怎样响的蝉,整夜之间全醒了,在树上扯着嗓子喊,一声叠一声,把天喊得更亮、更热。走在太阳下面,汗水顺着额角往下淌,刚到下巴就干了。脖子后面的汗黏糊糊的,把衬衫领子浸得发僵,痒得东说念主总思挠。
\n办公室的空调是个宝贝。上班一进门就奔昔日按开关,凉气漫出来,迅速把胳背伸昔日,凉丝丝的,像摸了把井水。单元工会两年前买了台雪柜,民众众筹买西瓜,切成一块块的,塞满了雪柜。职责破绽,取出我方的份儿,轻咬一口,凉劲儿从舌尖直窜到心里,连蝉鸣皆像是远了些。民众皆说:“伏天里若是没了西瓜,这日子还有什么盼头?”
\n中伏才是真熬东说念主。路边的树叶子许多皆枯了,打着卷儿挂在枝上,像被晒抽了筋相通。草呢,枯得发黄,风过的技艺陈陈相因,看着就燥得慌。那日回故乡,屋旁的水池浅了一大截,塘底的泥皆露出来,裂着一齐说念缝。几条小鱼在水里游,嘴一张一张的,像是在慨气。我蹲在塘边看了会儿,腿肚子被热气烤得发烫,倒比鱼先耐不住,迅速挪到树荫下。可树荫也不中用,日头透过叶缝洒下来,地上全是亮晃晃的斑,烤得东说念主头皮发麻。
\n每寰宇午,共事们又会轮着煮凉茶。药包扔锅里,煮得满屋皆是苦香。倒在粗瓷碗里,黑千里千里的,端起来“咕咚咕咚”灌下去,苦味儿在舌尖炸开,过一会儿,肚子里反倒透出点凉丝丝的气,比冰汽水更受用。自后竟然熬不住,休了年假往山里去。车开着开着,风就不烫东说念主了,带着点树叶的腥气,吹在脸上软软的。夜里盖着薄被子,听山风刮过林子,才情起好久没听过这样静的夜。这里,莫得蝉鸣,也莫得空调外机的嗡嗡声。
\n出伏那天,蝉鸣忽然稀了。不是不叫了,是声儿小了,断断续续的,像累坏了。早上出去买油条,卖早点的大妈大开蒸笼,白气冒出来,扑在脸上竟不合计烫。风也不相通了,吹过胳背时,有点痒痒的,不像前些天那样,呼啦啦带着股热浪。
\n回家路上看见那棵枯了快一个月的树,叶缝里竟冒出点新绿,嫩得像能掐出水来。原本天再热,草木也没闲着,把劲儿皆憋在根里,就等这阵冷风。
\n东说念主在三伏天,八成也和这草木相通。被热得没本性,躲着太阳,盼着清凉,可日子过着过着,也攒了点精神和力量。等秋风一吹,才觉出那些被暑气熬着的日子,其实也藏着点理由。就像喝完凉茶后的回甘,迟缓品,才有滋味。
\n(作家系重庆市綦江区作协副主席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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